2011年1月7日 星期五

一一

今年似乎過得比平常的每一年都還快,但不是快到讓我來不及遺忘,而是快到讓我無法記得。

網誌裡有一篇未完成的文章,標題是<夏季颱風>,看起來像是一篇夏天時想到要寫的文章,只剩下兩行短短的開頭.....



這段忙碌的日子以來總是有很多個當下想要趕快把它記錄下來......



但回憶是必要的,那可以幫我重新溫習一下這一年,回憶那些我還難以忘記,甚至是我不願意忘記的生活片段。

二零一零年初我正式踏進醫院的病房成為一個真正的住院醫師,第一次報journal meeting報的世界無敵爛,

還一面捏著早上拉了無數次而還在翻攪的肚皮,一面用發抖的手操縱著滑鼠,看著已經run了三次的投影片發呆好像從來沒讀過那樣,

小小的會議室裡每個人呼吸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你可以感受到其中不耐煩的氛圍。很糟的那樣。

然後每天都十二點回家,不管有沒有值班,紅斑性狼瘡的病人,病情好複雜病人又好脆弱,啪噠一下病人就死掉了。

但是辛苦的這一個月也認識了一群很有趣的朋友,讓我有機會完成了自己曾經許下小小的夢想,三十歲以前完成鐵人三項。

也沒想到第一次不間斷游完一千五百公尺是在深不見底,伸手不見五指的骯髒西湖渡假村,也發現其實不用擔心三十歲以後無法完成三鐵,

因為三鐵根本就是一個給中年人參加的運動。

到底還是完成了,雖然跑步的時候一直上坡,不過長腿人士用走的還是可以佔上風,登山車遠遠跑不過公路車,所以那年夏天我就買了一台。

還是完成了,這是一場與自己的競賽。



隨著時間人還是會成長的,處理病人的速度越來越快了,也越來越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第一次遇到肺癌只剩下一點點肺其他的部分都被腫瘤細胞的積水填滿的時候,還覺得很驚訝,等到手上同時有十個八個這樣的病人也看了大半年之後,

似乎對這樣子的情況也感到平常,也漸漸明白自己已經看到一個病人所剩下的時間,自己能做的其實很有限,剩下能努力的其實是讓家屬明白,

明白死亡是無可避免的。那時的我常常覺得很無力,因為我也不能阻止這一切,曾經有人跟我說,"你可以陪伴他們。"



陪伴他們,然後送他們走完人生最後的階段。



成長是個殘酷的過程,充滿了讓你難以忘記的經驗與教訓,這一年來的成長大半都是這樣得來的,一點捷徑也沒有。

但是很可悲的成長也讓人變得殘酷,當送走的人越多的時候心裡的起伏也沒不在那麼沸騰了,但我還是能感受到他們的害怕還有焦慮,

有的時候並不是那麼容易處理,它們有的時候來勢洶洶,而且缺乏理性也不留情面。這時候,病人常常都要受苦,我還來不及治療好家屬。

也漸漸明白什麼樣的人要救,要救到底,"如果連你都放棄他了,那麼就沒有人可以救的了他。



"那年夏天,颱風將至,我們並坐在我打工書店前的梯階,一團厚重的橘色的雲糾結在我們之中,親愛的你問,你最怕的事情是甚麼?

我說,挾以爆破的哭聲,我怕被你忘記。" --- <雲南書簡> ~~父後七日

很有感覺的一句話,是我今年最喜歡的一部短篇,雖然今年我看的書很少,書裡的場景那一年似乎也在我的生命中上演。

過了那一年的夏天,我的生活也開始轉變,我明白了有些人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分開,不管世界如何改變,生活要怎麼把兩個人分開,

命運就是會把他們湊在一起,十月的時候我們去了北海道共度最美好的時光,遼闊的美瑛綠草如茵的山坡,暖暖的太陽閃耀著轉角遇見的向日葵花海,

還有碧藍的發光的白金溫泉使我們相信我們是充滿幸福的,彷彿不需要再去多要求些什麼,我感到滿足與感恩,那滿滿的愛。



如果沒有妳一起,我無法想像。



十一月底充滿期待地醫師公會盃籃球賽竟然讓我當了人生第一次的住院病人,複賽第一場扭到腰就急性椎間盤突出了,腿痛的動不了,完全無法動,被救護車送到急診,在醫院躺了好幾天。

也似乎在這時候我們才真正發現單純幸福的生活其實是如此的不容易,我不想再失去什麼或是有任何的不確定性存在,就像我的椎間盤那樣。



嫁給我。



於是二零一零的最後就像一陣旋風一樣我的生活轉了好幾轉,我本來是個鐵人變成了一個病人,又變成了一個幸福的男人。



二零一一我所期待的其實也就是這樣,一一。

楊德昌說這其實是最簡單也是最複雜,也是指每一個事物,也是每一個新的開始。



對我來說也是這樣,我祈求在最複雜的生活裡可以有最簡單的幸福,可以為小事情而滿足,每一個你們,都能簡單幸福地活著。
  • 留言者: lovepeach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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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期: 2011-01-08 12:06:27
真的好替你開心~

要幸福喔!!!!!

(百年好合這梗我覺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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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期: 2011-01-11 02:25:00
恭喜(大賀)+ 好好保重身體 健康很重要的!!




  • 留言者: vch6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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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期: 2011-01-12 22:37:02
恭喜你成為幸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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